油灯昏黄的光晕在陶盏里跳动,灯芯“噼啪”爆了个灯花,腾起一缕细细的黑烟。
不知是窗外夜色愈发深沉,还是这灯花影响,屋内的光亮骤然暗了几分,墙角桌角的阴影都浓重起来,仿佛要活过来吞噬什么。
赵木赶紧拿起手边的木签子,小心翼翼地伸进油盏里,将那焦黑的灯花轻轻挑掉。
烛火猛地一窜,挣扎着重新亮堂了些,勉强将逼近的黑暗再次推远了些许。
陈旧听到“虎爷”的名号时候,眼神一变,这就是那伙盗墓贼销赃的黑道贩子!
摇曳的光线映在老赵木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更将他那因抓挠而泛红、甚至有些破皮的脖颈和手臂照得格外显眼。
老赵木匠一边嘶嘶地吸着凉气,一边用指甲狠狠地抠着发痒的皮肤,嘴里也没停,絮絮叨叨地讲着:
“早前不是跟你们爷孙俩提过一嘴么?我爷爷,在前朝的县衙里当差做吏员,这才晓得那条密道的底细。也是因为他老人家,我爹和我,才跟这道上的人沾上了边儿。”
他挠得更用力了,指甲划过的地方,皮肤红得发亮,有些地方已经被抓破了皮,渗着细小的血珠,像极了挂在枝头太久、干巴起皱、一碰就破皮的柿子。
“那会儿,天下乱得跟一锅粥似的。曹丞相为了凑军饷,设了个什么发丘中郎将的官儿,专门干挖前朝大墓的勾当。我爷爷,就是被征去干这活儿的匠工之一。”
他说话的间隙,手下丝毫没停,从脖子抓到手臂,又从手臂抓向后背,隔着衣服布料发出“唰啦唰啦”的摩擦声,听得人心里也跟着发毛。
“后来曹魏坐稳了江山,一统了北方中原,明面上这种挖坟掘墓的勾当就收敛了,不再大张旗鼓。可那些干过的老手,私下里哪舍得放下这来钱快的营生?暗地里还是有人勾连着干,慢慢地也就成了这道上的规矩,有了这么条暗线。”
他顿了顿,又使劲挠了挠脸颊,那力道看得陈旧心头一跳。
“就二十几天前,有人上门来找我,神神秘秘地说要做些特别的器具。我一听那要求,心里就咯噔一下,猜了个八九不离十,没敢应承,直接给拒了。这浑水,不想趟。”
他喘了口气,痒得似乎更厉害了,手指头在布衫下用力地搓着腰侧。
“可没过两天,是虎爷亲自找来的。我一看是他,心里就明白了,这事儿啊,背后是虎爷在张罗。他的面子,我老赵不能不给,也不敢不给。就……就给他们做了那些东西。”
老赵木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。
“然后呢,也就没多久,虎爷又专程来了一趟,提溜了点东西来,说是道上的规矩,算是给我的分润。看那意思,这回他们干活儿,收获不小,挺肥。”
老赵木匠眉头紧锁,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,几乎是在撕扯自己的皮肤。
“真他娘的痒啊!”老赵木匠猛地提高了声音,烦躁地低吼了一声,彻底没了耐性,“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,染上这要命的痒病!浑身像有几百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!”
陈旧、老周头和赵木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忧虑和惊疑。
老赵木匠此刻这不管不顾、近乎自残般的抓挠动作,与那晚在王诚家看到的那些伥鬼何其相似。
陈旧和老周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怀疑下一刻这位老木匠就要当场把那层皮给揭下来。
老赵木匠明显是越抓越痒,越痒越抓,陷入了恶性循环。
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焦躁,像是被架在火上烤,原本还算平和的语气也变得粗暴起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