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叫钱氏锁了,里头的衣物细软,有好的自然被她占了,破旧的都被扔了出来,秦深只好把灵堂设在了院子外头,没有报丧,也没有五服的亲戚来吊礼,只有秦深和廖氏两个人,披麻戴孝,在灵前烧纸钱、哭灵,再没有比这更惨的白事了。
三日过,一口薄棺入葬秦家的祖坟地,秦深在一边漫天撒纸钱,廖氏扶着石碑哭得昏天暗地,嚷着和祖宗告罪,说是自己对不起秦家。
秦深不愿意再听,上前拉起她,哽咽道:
“娘,我应着明日就嫁去西林文家,你随我一起去吧。”
“我、我回娘家去!哪能跟你一道嫁去夫家?”
廖氏抹了一把眼泪,抽噎噎的摆手道。
秦深无奈一叹,戳穿了她的话:
“您娘家远在青州,出嫁前又是受尽了嫌的,家里兄弟妯娌多,就算回去了,谁能容你?张媒婆已经应了我这个请求,说文太监那边不介意,他要回宫当值,偶尔回来一趟,反正西屋空着,叫您先住下来”
廖氏叫女儿说中了心事,又羞又愧,她个性软弱,娘家不容寡妇,是真的无处可去。
秦深挽住她的胳膊,轻声道:
“我会照顾您的,只是爹的死,您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了,血债终会血偿,只是我现在没本事儿,若叫我等着那一天,一刀刀全得还回来。”
廖氏看向女儿的眼神里有些陌生,从前唯唯诺诺的深丫头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竟是可以当家做主,让她依赖的秦深。
她愣愣的点了点头,伸手握上了秦深干瘦的手腕。
……
秦深是从张媒婆的家里出嫁的,没有大红嫁衣,没有喜庆鞭炮,她只有一块红盖头,一辆扎着红布花儿的牛车。
廖氏收拾着几件破烂衣服,背着包袱,跟在牛车后面往西林院子小跑着。
沿道儿都是瞧热闹的人,他们用悲悯的目光打量秦深,口里窃窃私语:
“造了孽了,不用半年又是一座新坟头。”
“听说文太监是吃人的蝎子鬼,虽少了那话儿,可多了条带刺勾儿的尾巴!晚上突突新娘子,刺勾儿能把她五脏六腑都捣碎了唷。”
“说到底,还是干刀子匠的活儿,伤了阴鸷,一家沦落至此……哎!”
一阵一阵的翁翁声入耳,秦深坐在颠簸的牛车上,攥进了藏在袖口里的小剪子。
心中暗忖:管他牛鬼蛇神,若要害她,先留下个血窟窿来!
西林院子在潭头村的最西头,背靠着小青山和一片碗口粗的竹子林。这里地偏儿又潮,只有文太监一家院子,最近的邻居隔着也有三四百米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