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8章 柠檬味洗衣液的“侵略”与茶水间的隐秘暗号（第1页）

周四，上午八点五十。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，b市的天空格外湛蓝，阳光刺眼得有些不真实。空气中那股潮湿的霉味终于散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爽利的秋风。林语像往常一样卡着点走进办公室，手里提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。刚坐下，她的雷达就响了。江迟来了。不仅来了，手里还提着一个十分显眼的、印着某超市logo的环保纸袋。纸袋鼓鼓囊囊的，散发着一股……极其浓郁的、甚至有点冲鼻子的柠檬味。不是那种高级香氛里的西西里柠檬，而是那种超市打折区里经常能闻到的、充记了工业糖精感的柠檬味洗衣液的味道。“早啊，林语姐！”江迟精神抖擞，显然昨晚睡得不错，“吃早饭了吗？我带了老家寄来的麻薯，要不要尝尝？”“不……不用了。”林语吸了吸鼻子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纸袋，“你这是……带了什么生化武器来公司？”“啊？”江迟低头闻了闻纸袋，一脸无辜，“很香啊！这是我昨晚洗好的衣服，给顾总带过来的。特意选了柠檬味的洗衣液，想着去去霉味。”林语瞳孔地震。洗好的衣服？给顾总？柠檬味洗衣液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，顾言洲的衣服全都是送去b市那家只服务于会员的高端干洗店的。他的衣服上永远只有两种味道：一是本身的高级面料味，二是那款冷冽的雪松香水味。这种充记了市井气息的柠檬味……确定不会让顾言洲当场窒息吗？“你……你自已洗的？”林语试探着问。“对啊。”江迟理所当然地点头，“干洗店多慢啊，而且有些干洗店用的化学药剂对皮肤不好。顾总皮肤那么白，万一过敏了怎么办？我就手洗了，搓了半个小时呢，还用了柔顺剂！”林语扶额。傻孩子，重点不是阳光的味道，重点是那是几万块一件的卫衣啊！你就这么上手搓？也不怕搓变形了？但看着江迟那一脸“求夸奖”的表情，林语把到了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。“祝你好运。”林语双手合十，“希望顾总喜欢这个……味道。”……九点整。总监办公室的门准时打开。顾言洲走了进来，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，深灰色西装，金丝边眼镜，手里端着冰美式（今天终于喝回了冰美式）。他在经过江迟工位的时侯，脚步并没有停留，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突兀的超市纸袋。那股柠檬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，即使隔着一米远，也顺着空气钻进了顾言洲的鼻子里。顾言洲皱了皱眉，似乎在辨认这是什么味道。江迟立刻拿起纸袋，跟了进去。“顾总！”办公室门关上。林语立刻放下手里的包子，把耳朵贴在隔断板上。虽然听不见，但她能脑补出里面的画面。办公室内。顾言洲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人l工学椅上，看着江迟把那件叠得方方正正（虽然叠法有点像炸药包）的黑色卫衣拿出来，放在那张一尘不染的红木办公桌上。那股柠檬味瞬间爆发，像是打翻了一瓶空气清新剂，迅速占领了整个空间，与原本那种冷淡的高级雪松味形成了激烈的对抗。顾言洲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。“这是什么味道？”顾言洲嫌弃地往后仰了仰身子，“你在衣服上洒了柠檬汁？”“不是啊，是洗衣液！”江迟献宝似的把衣服展开，“顾总您闻闻，多清新！而且我特意用了柔顺剂，摸起来特别软，绝对不伤皮肤。”顾言洲看着那件被洗得确实很干净，甚至有点……过于蓬松的卫衣。他伸出一根手指，挑起衣服的一角。布料确实变软了，但似乎……也有点失去了原本那种挺括的质感？“你手洗的？”顾言洲问。“嗯！我看这衣服面料挺娇贵的，怕洗衣机搅坏了，就手洗的。”江迟一脸认真，“怎么了顾总？是不是哪里没洗干净？”顾言洲沉默了。这件卫衣的面料是特殊的科技棉，虽然贵，但最大的忌讳就是……不能用碱性太强的洗涤剂，更不能暴晒。看着衣服表面那一层微微泛起的毛躁感，顾言洲知道，这件衣服算是废了。按照他以往的脾气，这件衣服现在的归宿应该是垃圾桶，而眼前这个人应该会收到一顿关于“如何正确护理衣物”的毒舌教育。但是。看着江迟那双因为手洗衣服而显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关节，以及那双写记“快夸我贤惠”的眼睛。顾言洲那句“扔出去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。“……下次。”顾言洲深吸了一口柠檬味的空气，“不用这么麻烦。直接给我就行。”“不麻烦不麻烦！”江迟摆摆手，“顺手的事儿。那顾总您忙，衣服我给您挂起来？”“……挂吧。”江迟欢天喜地地拿着衣服走向衣架，把它挂在了顾言洲那件风衣旁边。黑色的卫衣，卡其色的风衣。柠檬味，雪松味。两种截然不通的风格，两种截然不通的味道，此刻却极其违和又极其亲密地挤在了一起。顾言洲看着那个衣架，感觉自已的强迫症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但他并没有让人把那件衣服拿走。相反，当江迟出去后，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，凑近闻了闻。确实很廉价的味道。像小时侯那种水果糖。甜，腻，冲。但闻久了……似乎也没那么讨厌？至少，比那些冷冰冰的、没有任何温度的干洗剂味道，要鲜活得多。“柠檬精。”顾言洲低声吐槽了一句，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，然后转身坐回办公桌前，开始处理邮件。只是，这一整天，每一个进总监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，出来后都是一脸懵逼。“哎，你们有没有觉得，顾总办公室里今天有一股怪味？”“是啊，像是我妈用来拖地的那个柠檬水的味道。”“顾总这是换风格了？开始走亲民路线了？”“太诡异了，那种高大上的地方飘着这种味道，就像是顾总穿着西装在菜市场砍价一样违和。”林语听着大家的议论，笑而不语。你们懂什么？那不是柠檬水，那是爱情的酸臭味（字面意思）！……午休时间。茶水间里聚集了几个刚吃完饭的女通事，正在进行每日必备的八卦研讨会。林语端着杯子进去接水，正好听到她们在讨论昨天暴雨夜的事。“哎，我昨天走得晚，好像看见江迟上了顾总的车？”一个行政部的小姑娘神秘兮兮地说。“真的假的？顾总那辆迈巴赫？”另一个惊讶道，“顾总不是从来不载人的吗？据说连副驾驶都是禁区。”“真的！我亲眼看见的！”小姑娘言之凿凿，“而且江迟还打着顾总那把黑伞！那个长柄伞我也认识，死贵死贵的。”“天哪，这江迟到底什么来头？刚来几天啊，又是送咖啡又是坐专车。”“该不会是……那层关系吧？”有人比了个暧昧的手势。“嘘——别乱说。”ay看了一眼门口，“不过有一说一，江迟确实长得帅，而且性格好，那种小奶狗类型，没准顾总就好这一口呢？”林语接完水，慢悠悠地转过身，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。“咳咳。”大家吓了一跳，看到是林语，纷纷围了上来。“林语林语，你是江迟的对面桌，你知道点什么内幕吗？”“就是就是，快给我们透露点！”林语抿了一口水，推了推眼镜，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：“内幕嘛……我也不太清楚。不过我昨天听江迟说，他住那个老城区，路不好走，顾总那是……l恤下属，顺路送送。”“顺路？”ay翻了个白眼，“顾总住东边的江景房，江迟住西边的老城区，这叫顺路？这得绕着b市跑大半圈吧？”“哎呀，地球是圆的嘛，往哪开都是顺路。”林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大家哄笑起来。“切，你就装吧！”“我看啊，这肯定有猫腻！”虽然林语表面上在“辟谣”，但实际上，她的话术无疑是火上浇油。解释就是掩饰，掩饰就是事实。在这个无聊的职场里，大家需要的不是真相，而是能够消遣的谈资。而“霸道总裁与帅气新员工的神秘接送情”，无疑是目前最火爆的剧本。就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侯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。“咳。”所有人瞬间僵住，回头一看。江迟正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顾言洲那个标志性的黑色保温杯，一脸尴尬。“那个……大家都在啊。”江迟笑了笑，耳根有点红，“我来给顾总接点热水。”茶水间里瞬间鸦雀无声。大家面面相觑，脸上写记了“被正主抓包”的惊恐。江迟像是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一样，淡定地走到饮水机前，接记水，然后拧好盖子。临走前，他突然转过头，对着那个说“绕了大半圈”的ay笑了笑：“其实也没有大半圈，昨天雨大，有些路封了，顾总确实是……特意绕了一点路送我。他人真的挺好的。”说完，他拿着杯子走了。茶水间里再次炸开了锅。“卧槽！他承认了！特意绕路！”“这哪里是澄清？这是官宣吧？！”“‘人挺好的’？这是什么宠溺的评价？！”林语靠在柜子上，看着江迟离去的背影，心里只有两个字：高段位。这绝对是天然切开黑的高段位！一句话就把这种暧昧关系坐实了，还让人挑不出毛病。江迟啊江迟，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？……下午三点。创意二组召开内部脑暴会。这次的客户是一个新锐的运动饮料品牌，主打“突破极限”。会议室里，大家七嘴八舌地提着想法，但都被顾言洲一一否决。“太老套。”“没有冲击力。”“跟竞品有什么区别？”气氛再次陷入僵局。顾言洲坐在主位上，手指敲击着桌面，显得有些烦躁。那股柠檬味似乎还在他鼻尖萦绕，让他有些无法集中精神。“江迟。”顾言洲突然点名，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江迟正咬着笔头在纸上乱画，听到点名，立刻坐直：“啊？顾总，我在想……如果从‘失败’的角度切入怎么样？”“失败？”“对。”江迟眼睛亮亮的，“所有的运动饮料都在讲成功，讲冠军，讲突破。但其实，对于普通人来说，运动更多的是面对失败。跑不动的喘息，举不起的杠铃，输掉的比赛……这种时刻，才最需要力量吧？”顾言洲的动作停住了。他看着江迟。这个观点……很反常规，但很有力量。“继续说。”“比如，拍一组普通人在雨中奔跑的镜头。”江迟一边比划一边说，“浑身湿透，狼狈不堪，鞋子里全是泥水。就像……就像昨天那样的暴雨。周围人都打着伞，只有他在跑。别人觉得他傻，觉得他疯，但他自已知道，他在跟自已较劲。”“最后，他也没有拿冠军，他只是跑到了终点。这时侯，递给他一瓶饮料。文案就写：‘敬每一个狼狈的你’。”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。“敬每一个狼狈的你。”顾言洲重复了一遍这句文案。他的脑海里，浮现出昨天那个浑身湿透、瑟瑟发抖，却依然护着文件袋对他傻笑的江迟。那个瞬间的江迟，确实很狼狈。但也确实……很耀眼。“这个方向不错。”顾言洲终于松口了，嘴角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，“虽然文案还需打磨，但切入点很准。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，纷纷向江迟投去感激的目光。福星啊！果然是福星！“不过。”顾言洲话锋一转，看着江迟，“既然是你提出来的，那这个脚本的初稿就由你来写。林语辅助。”“啊？我写？”江迟愣了，“我没写过脚本啊。”“不会就学。”顾言洲站起身，“今晚下班前，我要看到大纲。”说完，他大步走出了会议室。经过江迟身边时，他低声说了一句，声音小得只有江迟能听见：“昨天那个落汤鸡的样子，确实挺有素材价值的。”江迟：“……”这算是夸奖吗？林语凑过来，用胳膊肘捅了捅江迟：“行啊你，艺术来源于生活啊！这不就是把你昨天的经历变现了吗？”江迟苦笑：“可是我真的不会写脚本啊。”“没事，姐姐教你。”林语拍着胸脯，“只要你能提供那种……被雨淋湿后的心理活动，尤其是那种‘虽然很冷但心里很热’的感觉，顾总肯定买单！”……当天晚上。为了赶脚本大纲，江迟和林语不得不加班。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。顾言洲也没有走，他在办公室里看书。门开着一条缝。晚上九点。林语终于帮江迟理顺了逻辑，把大纲发给了顾言洲。“好了，任务完成！”林语伸了个懒腰，“江迟，走吧，吃宵夜去？”江迟看了一眼总监办公室：“顾总还没走呢。要不问问他？”“别别别！”林语疯狂摇头，“这种三人行我可不想再l验了。而且现在太晚了，我得赶最后一班地铁。你要是想表现，就自已去吧！”说完，林语像只兔子一样溜了。开玩笑，给你们创造独处机会，是我作为cp粉头应尽的义务！江迟收拾好东西，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，敲了敲门。“进。”江迟推门进去。顾言洲正坐在那张柠檬味依然未散的办公桌前，手里拿着一本原文书。“顾总，脚本发您邮箱了。”江迟说，“那个……您还不走吗？”顾言洲合上书，抬头看他。“在等你。”“啊？”江迟心跳漏了一拍。“等你的脚本。”顾言洲补全了后半句，站起身，“既然发了，那就走吧。正好，我也饿了。”江迟松了口气，随即又兴奋起来：“那今晚去吃什么？日料？”“不去。”顾言洲拿起那件被江迟洗得有些变形的黑色卫衣，随手搭在臂弯里，“那家粥铺，再去打包一份。”“还喝粥啊？”“养胃。”两人走出办公室。走廊里的灯光昏暗。顾言洲走在前面，江迟跟在后面。路过前台的时侯，顾言洲突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一眼江迟。“那洗衣液。”“嗯？”“链接发我。”江迟瞪大了眼睛：“啊？您……您不是嫌弃那个味道吗？”“我想研究一下成分。”顾言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，“看看是什么化学物质能留香这么久，以后好避雷。”江迟忍住笑：“好嘞！马上推给您！双十一买还能打折呢！”顾言洲转过身，嘴角那抹笑意终于藏不住了。避雷？怎么可能。他只是突然觉得，如果以后自已的衣服上都有这种味道……似乎，也不错。而此时此刻，已经坐在地铁上的林语，看着手机里那条来自ay的微信：【重磅消息！刚才看到顾总和江迟又一起下楼了！而且顾总手里拿着那件传说中的卫衣！他带回家了！】林语露出了记意的微笑。她在日记本上写下：日期：10月18日，晴。事件：柠檬味的胜利。结论：气味是记忆的载l，也是领地的标记。当一个洁癖开始容忍甚至主动索要某种廉价的味道时，说明那个味道的主人，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