屯骑撞了进来,冲动叛军北营。哨骑飞马来报韩雄。“我知道。”韩雄点头,显得十分镇定:“千骑而已,拒营而守,我何惧之?”重骑的威力是很可怕的。如果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遭遇,这一千重骑,是真有可能依靠马蹄将自己所部踩到崩溃的。可这里不是。有营拦相阻隔,中间更有鹿角、哨塔等阻碍防御设施。重骑的冲锋之能发挥不出,最大威力便被限制。拖进营盘内,慢慢嚼碎这根硬骨头便是了。“来骑拦阻拖延便可。”“集中人手,吃掉城内这支部队。”三千人,对于六万人而言很少。但真的摆在战场上,占的地方可不少。呈军阵列开后,将整个城池前方封住。沿途未能撤退及时的叛军,都被咬碎!绕过军阵,跑到他们背后的张梓城中去?让你绕过老虎,去抢他背后的食物,你能不能做到?在韩雄的命令下,叛军向北防守、向南出击。南边,大批叛军走出,在营盘口结成阵型。——哗!——哗!周彻的部队不断压进。坚固的阵型,就像一座山,缓缓推了过来。这使得叛军阵中,不断传来骚动之音。无他,并州人虽彪悍擅武,这支叛军近日作乱后也没少杀人。但他们此前经历的战争,多是乱战形式。这样大规模的列阵对拼、互砍,排队杀人或排队被杀的经历——还是头一遭!叛军阵中,存在相当规模的督军,一旦发现动作太大的,立刻挥刀杀之。随着走出的叛军愈来愈多,并且形成数倍优势后,这股骚动才有所平息。“敌近!”前排督将大喝,声音略微有些颤抖:“请求弓弩先击!”“——前队请求弓弩先击,挫敌锐气!”令兵回报韩雄。韩雄颔首:“准!”“准!”“左三、中四、右三,弓队出击!”令兵跨马呼喝。左、中、右是指中军方位,三、四、三则是指弓箭兵力布置。十个曲的弓手压了上去,从三个方向进行远程箭矢抛洒。——嗖嗖嗖!一轮箭雨,便有两千支落下。“举盾!”紫镇东大喝。哗啦!盾牌连壁而起,遮在头顶。箭矢落下,打的噼啪作响。于外人看来,似乎不中箭便无所谓。但对盾下的人而言,这种压力是极大的。砸在盾面上的不是雨点,而是要命的箭矢。倘若从缝隙中钻落下来,点在你身上,那便是一条性命。纵然概率再低,抽中即死的刺激感,还是让许多初赴战阵的大户青壮紧张不已。因为高度紧张,他们的呼吸极粗,头脑中已经空白,只知道麻木的跟着部队前行。“诸位兄弟!”军阵中,有周彻手下的百骑开声:“我们的亲人朋友远不在此,尚无畏惧之心。”“你们的家和亲人就在背后,难道还怕死吗?”“往前走!往前走!砍碎这群叛军,你们的父母妻儿便安全了。”“便是倒在这里,你们也是为了家乡战死,将来乡中树参天,那便是你我血肉所培,死能遗泽后世、照拂乡人,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?”“你们莫要忘了,殿下就在城楼上望着我们。”“千金之躯,尚不惜死,何况我们?”老卒的作用体现出来了。城楼上,周彻、盖越、陆轩各持鼓槌,击鼓!百骑不断大声呼喊着,给新加入的袍泽打气。年轻的武人们红了眼眶,却也彻底压住了恐惧之心。他们大声吼着军号,前进的速度更快了。韩雄眯起眼睛:“箭给的太急了,先停一阵,不要浪费了,等近了再打!”令兵正要跑去,双方已快要进入短兵之距,韩雄将手一摆:“罢了!”距离拉近,向上的弓改为前排平射。盾牌也得跟着变向。面前而来的箭,比起头顶的威胁大了太多。前进的军阵开始出现伤亡,许多人甲衣上挂着箭矢,血迹渗出。有人坚持不住了,闷哼着倒下,在袍泽的脚下扑倒。倒地的人往往还没死透,抬脚的人只能压住跳动的心,从负伤的袍泽身上跨过,在心中默默替他祈祷……——轰轰轰!城楼上鼓声更壮。老卒们的军号声愈发响亮。迈过的残躯不再让人心衰,而是化作无边杀气。他们需要将这股压抑之气发泄出去——撕碎前敌!“杀!”军号声陡然一变,排头的军士侧盾抡刀了!青壮们恍然惊悟,而后也红着眼睛抡刀劈上。“杀!!!”“——杀!”张也挥刀大喝。血光喷起,冲在这位悍将脸上,使他变得异常凶残。屯骑已撞入军营中,他们失去了骑兵最引以为傲的速度。骑士们跨坐在战马上,在叛军群中不断俯身出枪,刺着缠来的敌军。嗤!一名骑士挺枪刺穿一名叛军。锋利的枪头利索切开人体,却卡在了胸骨之间。这名骑士眉头微皱,沉喝拔枪之际,后腰上传来一股痛意,渐渐弥漫开来……他被三四名叛军围住,有人用短斧砍开了他的甲衣,斧刃切开了皮肉,斩在骨上。抽枪是来不及了,他从马背上摘下汉刀来,迎着挥斧之人面门便切了下去。这一刀砍的很实,刀刃顷刻剖开了对方半张脸,那悍匪痛吼一声倒地。骑士再挥刀,又杀一人,与此同时,他坐下战马发出一声哀鸣。他的坐骑,也是跟随他多年的袍泽老友,被敌人用枪头刺进了喉管。哀鸣之后,它挣扎着往前走了两步,想要背负他脱困。那杆枪无情的拧了拧,刺的更深了。它庞大的身躯抖了抖,再也没有了力气,轰然倒地。“啊!”骑士在绝望中哀喝。是为它送行,也是为自己。落马之前,他将身体往前一扑,利刃贯穿了刺马之人的胸膛。最后一刻,他为老友复仇,眼中浮现了刹那快意。身体扑倒的下一刻,几口兵器同时落下,拼命轰击在他身上。甲片挤压破碎,鲜血迸了出来。他松开了自己的刀,眼中神光泯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