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轰轰轰!鼓声不绝。同一时间,张梓城上木石如雨,悉数全抛而下。看那架势,似乎连百姓家里的房梁都卸下来用了。叛军在抽调兵力后,攻城之势早已大不如前。突遭此猛击,下意识后撤了一段距离。丁斐心猛地一提:难道!?“——报!殿下,所有将士准备就绪!”哗啦!城楼上,周彻将搭在膝上的毛毯一掀。那毛毯迎风而走,被城楼上火盆点燃,在半空中化成一张火毯。周彻往后走去。这里,紫镇东、许破奴领男子近三千人,持刀枪肃立于此。周彻立在高处,目光扫过所有人:“叛军嚣狂,围城多日,袍泽死伤甚重。”“我引百骑溃敌,得以入城,与诸君担国难、肝胆洞、同死生!”“这两日,常有人揣测,我有何破敌之奇谋良策。”“可疆场之上,哪有几多奇谋可逞?我能以百骑溃万,无非是凭手中刀剑和豪胆而已!”“今日要破张梓之围、救城中父老乡亲、复袍泽之仇、化国家之难、解天子之忧!也唯有一胆和刀剑耳!”诸军大震,深为之壮,无人敢发一言,只是静听。“稍后,我会大开城门,诸君只管向前。”“城门一开,即当死战。”“临阵,将不顾军先退者,斩其将。”“军不顾将先退者,后队斩前队。”“城内不准留一兵一卒,凡能行走蹈阵之将士,拒不出城者,格杀无论!”“我将持弓,坐于城上,一观诸位豪胆之气,二记诸君力战之勋,三杀后退之懦夫。”“至于其四,若诸君皆力战而亡,彻自当亲挟剑上阵,与诸位同死此张梓城下。”话到此,诸多将士,无不悚然。又觉体内一股滚烫热血,翻滚不止!诸君面前,皆留水酒一碗——是林氏等倾族所赠,用以践行。周彻举起酒碗:“你我同袍,肝胆洞、死生同,如是而已!”诸君目光泛红,举起酒碗,高声大呼:“如是而已!”饮尽碗中酒,豪气入肝胆!砰!随着碎碗炸裂之声。周彻手一抬:“开城门!”轰!一声巨响,张梓城门,开了!被木石砸懵暂退的叛军,重新整军,翻身再回。却猛然发现,猛攻多日未开的城门,伴随着一声巨响,自己开了!从军士到督将,都愣住了。而后,督将反应过来,连忙大叫:“城门开了!入城!”城门开了!久攻不破的张梓城门开了!在僵持激烈的战场上,此变突然,说是石破天惊,亦不为过!砰!韩雄身体猛地向前,将望楼踩出一声响。盯着缓缓打开的城门,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,忍不住喃喃道:“有这种事?”“将军!”沿河处,军士高指此处,惊呼道:“城门开了。”“城门开了……”丁斐呼吸一重,只觉浑身发热,马背都要坐不住了。城门一开,殿下是自断退路。只能胜,不能败!丁斐将红旗夺过,猛地往前一诏,吼道:“进攻!”“进攻!”北面,校尉张也怒吼,跃马扬刀,率军向前。重骑踏碎河床,踩着朵朵浪花,压向叛军主营!——随着督军喝声,叛军涌向城中。督将在后,眼看着部下掩入城门,喜色压制不住。强攻多日,恰好到自己督军时城门开了——甭管是不是运气问题,这张梓城的好处,自己定能吃下最大的一份!就在他为此庆幸时,入城的叛军忽然翻身退回。带着惶恐和畏惧,翻身逃窜!督将惊怒:“你们退什么!?”噗!喷溅的血肉,映入他眼中。甲士当先,挥刀如铁闸,像是绝顶凶猛的恶手,正用钢牙咀嚼自己的部众。将叛军咬的支离破碎,鲜血淋漓。碎肉伴着血乱洒,粘附在城墙上。骤遭猛击的叛军难以抵挡,不断后撤,被倒推出来!督将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。他终于反应了过来。敌人开城门不是屈服,也不是内讧的结果,而是——他们要反冲锋!被围多日的人们,竟在这最后一刻,不甘心做猎物,而是要做猎人。谁给他们的狗胆!?“顶上……”督将想要大吼,却发现军队已经脱离了掌控。他知道,凭借自己,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。于是将马一拨……砰!一道银光飞来,镶入他面门。叛军攻城军,彻底崩溃,哄然而走。城门底下,汉军军士列阵而出,披甲持坚,浴血腾腾。——哗啦!——哗啦!战靴踏出声如浪。兵锋所指:叛军主营!“——报!”“守军出城,已溃我攻城前部,往主营而来!”“我看见了!”望楼上,韩雄凛目望着,望着这数千向他发起进攻的守军。当中,夹杂着彪悍的精锐甲士。但更多的,还是张梓守军,以及收拢的青壮。不过,他们披上了阵亡者的甲衣,以此遮掩他们不算强大的躯体。就凭这些人,周彻便想强行吃下自己?真就仗打到末端,便只能硬打了?“哈哈哈……”韩雄笑了起来,道:“好啊!好啊!真是出人意料,我算歪了啊!”他以为,周彻调动甄、丁二军,是为了策应守城,拖延时间,以等朱龙大军抵达。所以,他将计就计:佯攻张梓,主吃援军。可谁能知道,周彻调甄、丁二人来,想的不是如何守,而是吃下自己呢?此人的胆魄,其上限还真是难以揣测的高……算错周彻的,又何止一个韩雄呢?天井关上的朱龙、董然等人,都持有和韩雄一般无二的看法。想起那夜横槊刺伤自己的人影,韩雄忍不住一叹:“我都有些佩服你了,真是勇气可嘉!”“可就凭这点力量,便试图强行将我吃下。”“你的胆气,大于你的实力。”韩雄从容下令:“不必攻城了,肉长出脚自己送上门了。”“整军,吃下他们。”他将视线抬了抬,发现城楼上那面金黄色的大纛还在。看来周彻自己并未入军,放弃了冲阵?“你应该不会害怕吧?”韩雄失笑:“去吧,吃下眼前这路军,再将周彻带过来。”“我想剖开他的肚子看看,他的胆到底有多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