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府。
初秋的上午,空气里已渗入一丝凉意,但庭院中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不安与紧张。
兴许是前一日的那些肉太过骇人,让所有人惶恐不安,亦或者是那些部曲家兵披坚执锐,面带杀气。
二爷庭院。
仆人们往来匆匆,各自忙碌着自己的活计,脸上都带着警惕的神情,任何的动作都小小翼翼,似是脑海里绷着一根紧张的弦。
几名木匠和泥瓦匠正在院子里修建着不知是祭祀什么的供台和泥塑,夯土声、锯木声、凿刻声交织在一起,明明很嘈杂,却在当下的环境下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压抑。
新翻的泥土混杂着木屑和碎砖,散发出潮湿的土腥味。
杨家二爷杨言站在旁边看着场中,不知在思索着什么。
匠工们忙碌的东西也怪异的紧,一个约莫一人半高的、尚未完全成型的泥塑底座,线条粗犷扭曲,看不出具体形制,隐隐透着几分邪异。
旁边则是一个用青石和木料垒砌的供台骨架,结构复杂,不似寻常祭祀所用的方正祭坛,倒更像某种奇特的法阵基座。
早上的阳光费力地攀爬过东侧高耸的屋脊,将一片斜长的、边缘锐利的阴影投下,恰好将伫立在廊下的杨言脸庞分割成明暗两半。
“二爷,厨子来了。”
一名青衣小仆匆匆地进了院子,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木料碎屑,快步走到杨言身边躬身禀报。
他身后跟着几个汉子,穿着干净的粗布短褂,面露紧张,显然对这府邸深处的压抑氛围和院中诡异的景象感到不安。
昨日家主下令彻查全府,二爷院落的厨子都被轰了出去,这几个是新调来的厨子。
他们显然也听闻了府中的传言,对这出了事的二爷庭院有些畏惧,但是他们也不是自由身的平民,没有什么选择,只能听主家安排。
杨言的目光终于从泥塑上移开,缓缓扫过那几名厨子。
“我要的牛皮、羊皮、猪皮,还有鸡皮、鸭皮、鱼皮,都备了吗?”
杨言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工匠们的嘈杂。
仆人连忙躬身,语速飞快地回答,额角渗出汗珠:
“回二爷,猪皮、鸡皮、鸭皮和鱼皮都备好了,但是牛皮和羊皮,还差一些。”
仆人说到这里顿了顿,咽了咽唾沫,有些紧张地继续说道:
“县府突然城禁,现在不让进城,出去到大集上收牛羊皮的人回不来。我跟大爷和三爷庭院那边问了问,那边说能匀点过来,不过加起来也就能匀过来两张羊皮、一张牛皮。”
杨言听完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视线再次投向院中那座正在造型怪异的泥塑。
“各自还差几张?”
“回二爷,牛皮还差三张,羊皮还差一张。”
杨言的目光在仆人和那几名新厨子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。新厨子们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感觉自己像是某种被猎人盯上了的猎物一般。
“行,我知道了。给他们几个领去灶房吧,去蒸些猪血端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