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琅仔细掖好了冷纱布,从水缸里舀出水,洗了洗指缝里的浆糊。
淡然似竹,温润开口:
“入了宫,只肖记得一个字便算大成。”
“什么字?”
荆禾攥紧了手。
“熬。”
文琅轻声浅淡,这一个熬字从他口中出来,没有半分苦大仇深的怨念,反而有几分超脱之感。
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叫荆禾满意,他追问道:
“熬是一定的,都说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,我熬得住,也吃得了苦,只要您给我指点条路,叫我少走些弯路——听说万贵妃权倾后宫,荣宠不衰,连中宫皇后也对其忌惮三分,她宫里的奴才更比其它地方的有头脸些,我来日得了指派,也该往她宫里头扎对吧?”
文琅看了他一眼,摇头道:
“我久在藏书阁当差,后宫帷墙里的事儿,我没法帮你,你自己做下了决定,但求无愧无悔就是了。”
说了等于没说,荆禾心里闷着郁闷之气,只是碍着秦深还在,没有表露分毫。
他点了点头,只道了声:
“知道了,我再想想,先过了征选再做打算吧。”
秦深站在边上,心中难免感慨一番:
太监是宫中最腌臜之人,没人把他们当人或者说是完整的人。
与他们自己而言,被奴役差事是小事,打骂取乐也是常事,最怕的是迷失了自己,在欲望中泯灭良心,走上一条恶欲之路,到头来登高跌重,连性命也丢了。
其实在宫里,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有用,与其扎破头去万贵妃宫里谋富贵,不如权衡下局势,把眼光放的长远些。
但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,究竟宫里头是何情况,她跟盲人摸象一般,万不敢给荆禾瞎出什么主意。
毕竟凡事还是要靠他自己的。
只是当初她答应过他,要教他一些本事再进宫,近来家里扯皮事儿多,她一直没空闲下来,现在离他征选还有半月时间,得尽快把这个事儿提上议程啦。
*
晌午,到了吃饭的时辰。
今儿院子里人多,秦深提早借来一张大的圆台面,架在四方桌上,在院子里摆了一大桌。
为得这顿饭,还特意割了扇肉回来。
买不起猪脊肉,她便选了些五花肉来做硬菜,脖子肉来做饼子馅儿,奶脯肉来渣油子炖汤吃。
还有糙米还有半袋二罗面儿。
平日里煮面条包饺子二罗的面粉便足够了,一罗到底的粗糙不堪,只能烙粗饼,还有三罗的飞白面,那是做高级点心之用或供给富贵人家的面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