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伙儿噤声疾行,夜幕山林之中,除了彼此的喘气声,只有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窸窣之音。
秦深伏在霍光的背上,借着寡淡的月光,审视自己的手掌心。
交错遍布的痂已经脱落了,露出了粉嫩的新肉,这还是尽量用灵泉水滋养后的效果了,
每当离京城近一点,她就忧心一日,生怕手中的伤痕会让卫槐君看出端倪。她做好了对任何人坦白的准备,唯独只剩下一个卫槐君。
她根本不知如何开口,或者说,是如何道别。
深吸一口气。
她紧握拳头,自嘲一笑。
或许老天爷不愿意她逃避,让她在安稳的欺瞒中结束生命,它要她痛快的付出,去迎接自己生死离别,给所有人一个交代。
她瞒不住,也没有办法再瞒了。
三十个人要想完成三百个人的事情,除了那个办法,她别无选择。
*
月上中天,一行人才翻过了整座大青山,绕到了山后的青山镇。
荆禾大军三日限期的事儿,已经传遍了京畿,故而青山镇也十室九空,百姓都舍撇业,带着儿女往北边或者西边逃去。
大街上狼藉脏污,邻里小院没有半点灯火,放眼望去,就是一座死气沉沉的空镇。
走到埠头边儿,妄想着有停泊的小船,可现实是除了黑澄澄的河水,啥也没有。
霍光将秦深放了下来,喘息道:
“咱们找一间客栈住吧,等明个天亮了,再来问问有没有船家去渔村。不过我想,这里都逃的七七八八了,或许您的朋友也走了呢?”
秦深摇了摇头:
“不会的,天下人都跑光了,她也不会离开的。”
论说天下人对卫槐君的误解再深,也比不上沈柔心中的芥蒂。
可如今她已然知道自己儿子经历过的一切、承受的所有,即便九州背弃,她也会站在他的身边的。
望着漆黑的河面儿,虽然秦深很想见到沈柔一家,但现下就算有船,也拉不了三十个人这么多,只能明日再想办法了。
河边风大,吹得她头疼欲裂,毛氏上前劝了几句,她正要转身离开——
这时,不知谁点着河面儿扬声说了一句:
“看,有船来了!”
秦深眺目看去,见河面上有一点明晃晃的渔灯越来越近,正缓缓向埠头边靠拢。
待走近了些,等看到这艘船的模样,她心生激动,当即挥手:
“青木!”
船头站着一个笔直的少年,挽着裤腿,正弯腰抱起一盘麻绳,往埠头的木桩上套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