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!”“王府被围了?!”整个宴会厅,瞬间炸开了锅。方才还歌舞升平的气氛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恐慌。那些幕僚亲信,一个个面如土色,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。周王赵景明踉跄了一下,脸上血色尽褪。“不可能……绝对不可能!京营的人马,没有兵部调令,怎敢擅自离京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府门外冲去。世子赵宏信和一众宾客,也连忙跟了上去。当赵景明冲到王府门口时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只见王府之外,密密麻麻,站满了身穿黑色铁甲的京营锐士。长枪如林,刀剑如雪,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,让他浑身发颤。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夜空,也照亮了为首那名将领冷峻的面庞。“信仲荣!”赵景明认出了来人,正是徐国公信仲荣。他强自镇定下来,厉声喝问道:“徐国公!你这是什么意思?!为何带兵包围本王府邸!你想造反吗?!”信仲荣端坐于马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从怀中,缓缓掏出一卷黄绸。“周王,赵景明,接旨!”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赵景明脸色一变。懿旨?太后的懿旨?他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,但还是不得不跪了下去。王府门口,所有人都跟着跪倒一片。信仲荣展开懿旨,朗声宣读。“奉太后懿旨……”“查,周王赵景明就藩之后,心怀怨望,私募兵勇,勾结匪类,图谋不轨,罪证确凿。”“着,徐国公信仲荣,即刻将周王赵景明及王府上下人等,一体擒拿,押解回京,听候审理。”“钦此!”轰!懿旨的内容,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在赵景明的脑海中炸开。图谋不轨?罪证确凿?他猛地抬起头,状若疯狂地嘶吼道:“冤枉!本王冤枉啊!这是污蔑!是构陷!”“信仲荣……这……这……这是有人在罗织罪名,残害宗室,你身为我大晏重臣,岂可遂了那人的愿,你得保护宗室啊!”信仲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将懿旨收起。“周王殿下,我只是奉旨拿人,不必跟我多说。”“你若是有冤,大可以回京之后,向太后和陛下申诉。”他一挥手。“来人!将周王拿下!”“是!”身后数十名甲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。“谁敢!”“保护王爷!”王府的护卫们见状,纷纷拔出刀剑,护在赵景明身前。信仲荣的眼睛眯了起来,杀机一闪而过。“本公再说一遍,奉旨拿人。胆敢反抗者,以同谋论处!”他缓缓举起了右手。“格杀勿论!”命令一下,京营的锐士不再犹豫,如潮水般涌了上去。刀光剑影,惨叫声瞬间响起。王府的护卫虽然大多忠心,但如何是这些百战精锐的对手,转眼间便被砍倒一片。赵景明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,彻底崩溃了。他瘫倒在地,不住地嘶吼着。“刚刚就藩,就如此陷害宗室,父皇啊,父皇啊,儿臣想你了啊,你坐拥的这偌大江山,要被人毁了啊,父皇啊……”信仲荣骑马缓缓上前,停在他的面前,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,淡淡地开口。“王爷,事到如今,你还不明白吗?”“太后如今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捉拿你们。”“你该问问你的好儿子。”“赵宏业。”赵……宏……业……当从信仲荣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,周王赵景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先是极度的震惊。随后,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。他的眼睛瞪得滚圆,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是他?竟然是那个他最看不起的逆子?!一股锥心刺骨的背叛感,混合着无尽的悔恨与怨毒,瞬间吞噬了他。“啊——!”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,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,随即头一歪,竟直接气晕了过去。“父王!”世子赵宏信见状,目眦欲裂,想要冲过去,却被两名甲士死死按住。“将他也绑了!”信仲荣没有丝毫怜悯,冷声下令。随着周王被擒,王府护卫的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。“我们投降!别杀了!”京营锐士如潮水般涌入王府。一时间,王府之内,哭喊声,尖叫声,求饶声,响成一片。那些方才还在宴会上巧笑嫣然的舞姬,此刻花容失色,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。那些阿谀奉承的幕僚宾客,一个个跪在地上,磕头如捣蒜,拼命撇清自己和周王的关系。信仲荣的心腹手下张威,提着一把沾血的钢刀,大步走到他面前。“国公,王府之内,所有反抗者,已尽数诛杀。其余人等,皆已控制!”信仲荣点了点头,翻身下马。“封锁王府所有库房,清点财物,登记造册,一样都不能少!”“是!”“另外,将周王府所有女眷,集中看管,不得有任何人侵犯,违者立斩!”“末将明白!”张威领命而去。信仲荣缓步踏入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王府。地上,血流成河,尸体横陈。华美的地毯被鲜血浸透,精致的器皿被打得粉碎。他穿过一片狼藉的前院,来到后宅。只见周王的王妃、侧妃以及一众子女,都被士兵们集中看押在院子里。妇人们的哭泣声和孩子们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,显得格外凄凉。当她们看到信仲荣走来时,哭声更大。周王妃挣扎着爬到信仲荣脚下,抓着他的官袍,哀求道:“国公爷!我们王爷是冤枉的!求您开恩,求您向太后禀明啊!”信仲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一言不发。他只是抬了抬手,立刻有士兵上前,将王妃粗暴地拖开。“带走!”“所有人都带走!”冰冷的命令,回荡在王府的上空。天亮时分。周王府上下,从主子到下人,共计三百七十二口,被尽数押上囚车。曾经不可一世的周王赵景明,此刻披头散发,带着镣铐,眼神空洞,如同一个活死人。当囚车缓缓驶过王府大门时,他忽然挣扎起来,死死地盯着骑在马上的信仲荣,用嘶哑的声音,发出了最后的诅咒。“信仲荣!”“你听着!”“太后此举,滥杀宗室,是要逼反天下所有的赵氏子孙!”“你……你作为帮凶,也会遗臭万年。”“待到我宗室藩王联合起来,你,还有你背后的人,会比我还惨,还惨!!!”最后两个字,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吼出来的,但信仲荣冷眼注视,似乎不受任何影响。……风雪连天。燕王封地。王府书房之内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燕王赵明哲身穿一袭常服,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一动不动,像一尊雕塑。他的幕僚张知非,垂手立在一旁,同样沉默不语。“砰!”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。一名负责情报的斥候首领,浑身带着风雪,踉跄着冲了进来。他甚至来不及行礼,便单膝跪地,声音急促而嘶哑。“王爷!京城……京城方面传来了加急密报!”赵明哲缓缓转过身,深邃的眼眸中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“说。”“周王次子现身京城,告发自家父亲谋逆。”“三日前,徐国公信仲荣,率三千京营锐士,以犒赏北营为名,突袭开封府!”“周王……周王赵景明,及其全家上下三百余口,尽数被擒!”“如今,已被押上囚车,送往京城!”轰!消息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赵明哲的心上。他身形一晃,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后的书案。书房内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来了。终究是来了。他最担心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!“好……好一个太后!好一个雷霆手段!”赵明哲的胸口剧烈起伏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一股滔天的怒火,从他心底升起。“她怎么敢?!她怎么敢如此对待我赵家宗室??!!!”他一拳砸在书案上,坚硬的梨花木桌面,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。就在这时。一道温婉而沉静的女声,从屏风后传来。“王爷,事已至此,动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。”燕王妃缓步走出,她的脸上虽然也带着一丝凝重,但眼神却依旧清明。她走到赵明哲身边,轻轻握住了他那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。“她有什么不敢的?”燕王妃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诛心。“王爷,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?那位太后,从一开始,就没把咱们这些大晏的‘藩王’,当成是自家人。”“在她眼里,我们,是威胁,是她儿子坐稳江山的绊脚石。”赵明哲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,但声音依旧冰冷。“她就不怕激起众怒,逼得我们联合起来造反吗?!”“她当然怕。”燕王妃摇了摇头。“所以,她才选择了周王。”她走到地图前,纤纤玉指点在了开封的位置上。“周王此人,品行不端,恶名在外,在宗室之中,也向来被人瞧不起。”“太后拿他开刀,罪名是‘谋逆’,还有他亲生儿子做人证,可谓是‘师出有名’。”“如此一来,我们这些藩王,谁敢替他出头?谁替他出头,谁就有可能是他的同党。”“太后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,将我们也一并收拾了。”“好毒的心计!”赵明哲的拳头,再次握紧。“她这是在杀鸡儆猴!”他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忌惮与狠厉。“杀完了周王这只鸡,下一个……下下个,又会是谁?”“是同样有些劣迹的齐王?还是湘王?”他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。“又或者……是我?”“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!”赵明哲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,焦躁不安。“必须要做些什么!立刻联络齐王和湘王他们!唇亡齿寒的道理,他们不会不懂!”幕僚张知非闻言,上前一步,躬身劝道:“王爷,万万不可!”“为何不可?!”赵明哲怒道,“难道非要等着她把屠刀架到我们脖子上吗?!”张知非神色凝重地说道:“王爷,正因如此,我们才更要冷静。”“太后刚刚拿下周王,此刻必然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。”“正如王妃所言,我们此时若是私下串联,岂不是正好给了她口实,说我们意图谋反?”“到那时,我们便从占理,变成了不占理。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兵来攻打我们了!”“那你的意思,就是什么都不做,等死?!”赵明哲的声音拔高了几分。“非也。”燕王妃在一旁开口了,她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,让狂躁的赵明哲稍稍冷静下来。“张先生的意思是,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做任何事。但暗地里的准备,却一天都不能停。”她走到赵明哲身边,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。“练兵、屯粮、铸甲,这些都要加快。但更重要的是,我们要等。”“等?”赵明哲眉头紧锁。“对,等。”燕王妃的眼神深邃,“等太后犯错。”“太后此番虽然行事果决,但毕竟是深宫妇人,有些事情,会多几分算计,少几分远谋。”“而且新帝年幼,根基不稳,她越是急于求成,就越容易出错。”“只要她对一个没有明显过错的藩王动手,便是她失了道义。”“届时,王爷您再登高一呼,以清君侧、除奸臣为名起兵,天下宗室,必然群起响应。”赵明哲沉默了。他知道王妃和张知非说得都对。可这种将命运交由他人决定的感觉,让他无比憋屈。他的目光,无意识地落在了地图上,落在了清平关的位置。李万年。这个名字,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。在这样的乱局之中,这样一个手握重兵、能征善战的边关大将,其分量,被无限放大了。他若是能为自己所用……不,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如今的局面,这个人,绝对不能成为自己的敌人!一个决断,在赵明哲心中迅速形成。他猛地转身,走到书案前,铺开一张信纸。“王爷,您这是?”张知非有些不解。“磨墨!”赵明哲的声音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张知非不敢怠慢,立刻上前为他研墨。赵明哲提起笔,笔尖在墨盘中饱蘸浓墨。“给李万年送一封信。”他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。“不,我亲自写。”他目光变得幽深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“这次,不谈招揽,也不提道歉。”“只将周王之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他。”他笔走龙蛇,在信纸上飞快地书写着,脸上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。“我倒要看看,他这个口口声声‘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’的大晏忠臣……”“在看到天家宗室,被如此屠戮之时……”“又会作何感想!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