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岭山脉深处,考古工地的探照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苍白的光柱。齐阿迪蹲在探方底部,手中的刷子轻轻拂去尘土,露出下方青铜器的一角。夜风穿过山谷,带着初夏特有的湿润气息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躁动。这已经是他连续工作的第三十六个小时,但疲惫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压制着——这座汉墓的规格远超预期,而刚刚露出真容的青铜面具,更是让整个考古队陷入了沸腾。“齐教授,您该休息一下了。”助手小李递过来一瓶水,声音里记是担忧。齐阿迪接过水,却没有喝,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渐渐显露的青铜面具上。面具的眼部空洞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,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这个千年后的世界。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,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——这面具,他见过。不是在博物馆,也不是在考古报告中。在梦里。连续三个月,他反复让通一个梦:一片模糊的宫殿轮廓,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高台上,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。她转过身,脸上戴着的正是这样一张青铜面具。每次当他想看清面具下的面容时,梦就醒了。“教授?”小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齐阿迪摇摇头,甩掉那些不合时宜的幻想:“继续清理,但要小心,这面具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。”随着工作的推进,面具周围更多文物显露出来:破损的漆器、锈蚀的铁剑、还有几片已经碳化的丝织品残片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面具旁边的一具棺椁——木质部分已腐朽大半,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人形轮廓。“准备开棺。”齐阿迪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地上格外清晰。考古队员们面面相觑,按照规定,这类工作通常应该在实验室环境下进行,但齐阿迪有一种直觉,这具棺椁里的东西,不能等。“齐教授,这不符合程序”一位资深队员试图劝阻。“我知道。”齐阿迪打断他,“但这座墓的保存状况特殊,我怀疑棺内有大量积水,如果不现在处理,转移过程中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坏。”这理由勉强说得过去,队员们开始准备工具。当棺盖被小心移开时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棺内没有齐阿迪预想的积水,相反,保存状况好得惊人。一具女性遗l静静躺在其中,皮肤竟然没有完全腐烂,面部轮廓清晰可辨。她身着华丽的曲裾深衣,头戴精致的玉簪,双手交叠在胸前,握着一块青玉佩。但让所有人震惊的不是遗l的保存状态,而是她的面容——那眉眼、那鼻梁、那唇形,在场的一个年轻队员脱口而出:“这不是这不是陆小兰老师吗?”齐阿迪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当然知道陆小兰——那位年轻却已在古文字领域小有名气的学者,他们曾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见过面。此刻躺在棺中的女子,确实与陆小兰有着惊人的相似度。“别胡说。”齐阿迪低声斥责,但目光却无法从那面容上移开。太像了,像得令人毛骨悚然。“拍照记录,然后立即封闭棺椁。”他命令道,声音里有一丝自已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今晚看到的一切,在正式发布前不得对外透露。”队员们默默执行命令,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。齐阿迪退到一旁,点燃一支烟——他戒烟已经五年了,但此刻急需某种东西来镇定神经。青铜面具被小心取出,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绿光。齐阿迪凝视着它,那种熟悉感再次袭来,伴随着一种深切的悲伤,不知从何而起,却瞬间淹没了他。“教授,您怎么了?”小李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。“没事。”齐阿迪掐灭烟头,“可能是太累了。”他指挥队员将面具和其他重要文物打包,准备运回市里的文物修复中心。按照计划,这批文物将由几位专家共通负责修复,而陆小兰正是受邀参与青铜器铭文解读的专家之一。命运的安排总是如此巧合,或者说,如此刻意。运输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,齐阿迪靠在座椅上,闭目养神。黑暗中,那些梦境碎片再次浮现:青铜面具下的眼睛,高台上飘扬的衣袖,还有一个名字,模糊不清,却每次都在他即将醒来时在耳边回响。“阿房”他无意识地喃喃。“什么?”司机问道。齐阿迪睁开眼:“没什么。”车窗外,秦岭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,新的一天开始了,但对于齐阿迪来说,某种沉睡千年的东西,正在苏醒。---